Money: A New Beginning (Part 2) 2008/04/18
金錢,從頭開始重新來過 (下篇)
作者:Charles Eisenstein 譯者:林震洋
出處:http://www.realitysandwich.com/money_a_new_beginning_part_2
中英對照:http://docs.google.com/View?id=dfpxp3f7_38dhntv4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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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sperity is relating, not acquiring.
「繁榮是一種關連,而不是獲取。」湯姆‧布朗。
我們當代的貨幣制度造成了無可避免的恆久增長,它抗拒自然界中週期循環的模式,並且把直線思維加以實現,驅使形形色色的資源不斷被轉化為貨幣。其中「利息」的概念,更是我們的經濟體內不斷加劇的競爭、系統化的蕭條、與財富集中等現象的源頭。我們將自己視為分隔、競爭的個體,在世界上尋求更多更多的事物,要把它們攫取納入「屬於我的」這領域中。然而,今日的人類認同正面臨一場全面的轉型;在我們對於自我與世界的概念轉變中,有一部份將會是嶄新的貨幣制度,它將和轉變後的新人類相互契合。
考量到利息所扮演的關鍵角色,當我們構思另立的貨幣系統時,首先要設法從結構上將利息給根除。這樣的制度被稱為Frei Geld或「免費貨幣」﹝free-money﹞,最早是由吉塞爾(Silvio Gesell,1862~1930)在1906年《自然界的經濟秩序》﹝The Natural Economic Order﹞一書中所提出。吉塞爾發明的「免費貨幣」承載著一種被稱為「滯留費」的負利率。這種貨幣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加蓋一次戳記,同時也會減損一小部分的面額,而形成一種「使用費」或「管理成本」的效果;對這貨幣的另一種看法是:它會隨著時間老化而「衰壞」──價值會降低。
這樣的計畫乍看之下可能太過基進而無法運作,但吉塞爾的想法曾獲得一些經濟學權威的稱讚,例如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附帶一個批判的警告[1]﹞;更令人驚訝的是這系統確實曾經被採用過並且大為成功,而今天它也再次被使用。
最著名的例子發生在1932年的奧地利韋格爾(Wörgl)鎮。當地所發行的每一張貨幣,為了要維持效用,每個月都必須支付它面額的1%來加蓋一次戳記。這種反抗儲藏的手段促使居民們加快花錢的速度,甚至連繳稅也都提前了。財富的累積不能再產生利息與增長,而是成為一種負擔——這情形非常類似於各種財產對游牧的狩獵採集族群而言也是種負擔。於是韋格爾的經濟起飛了,正當奧地利國內其他地方陷入持續惡化的衰退困境,韋格爾地區的失業率卻直線降低。各種公共建設都被達成,繁榮的景象一直持續到1933年,因為中央銀行面臨了威脅而將韋格爾貨幣(以及數百種的模仿貨幣)宣告違法。[2]
在美國也曾發生類似的故事。因為銀行接二連三的倒閉,使得國家貨幣幾乎失效,各地方政府與公民創造了他們自己的貨幣。到了1933年,數以百計的城市甚至是州政府,都已經準備好要發行「緊急貨幣」[3]。其中有許多是與韋格爾類似的臨時印花通貨。儘管著名的經濟學家歐文費雪(Irving Fisher)大力支持這項措施,羅斯福依然禁止了一切的緊急通貨,並發佈了他的新政計畫,又因為擔憂新貨幣的分權效果,而在1993年三月頒佈了一個銀行假日。[4]
我們今天也瀕臨一個相似的危機,正面對相似的抉擇:要麼就繼續強化集中式控制的舊世界,要不就是放棄管制並邁入新世界。很重要的是讓人們明白以滯留費為基礎的貨幣系統,所帶來的將是在經濟、社會、心理與靈性的向度上,都健全而完整的局面。金錢對於我們的文化是非常根本而具有決定作用的,假如我們期待在當今世界中會發生任何真正有效的轉變,卻不同時涉及金錢的根本變革,那就是太天真了。
在概念上而言,滯留費的作用是讓各種有形商品,都臣服於自然界中可再生和會腐壞的循環過程,將它們從那種只會隨著時間而依指數成長的貨幣制度中解放出來;如同本文第一部份所述,那種動力正驅使我們邁向一個各種社會、文化、自然與精神財富全都被消耗殆盡的廢墟。滯留費貨幣只不過是讓金錢,順從於天然商品的法則,為了保持它們的價值,人們需要做些維護工作。吉賽爾寫道:
我們各種貨物的特徵與黃金之間的關係並不融洽。黃金與稻草,黃金與汽油,黃金與糞肥,黃金與磚塊,黃金與鐵,黃金與皮革!只有瘋狂的迷戀,只有怪異的幻想,只有關於「價值」的教條,才能夠彌合其間的鴻溝。要讓稻草、汽油、糞肥與其他各種普遍的商品都能被穩固地交換,這惟有當每個人都不在意他所擁有的東西是金錢或是貨品,而唯一的辦法是讓金錢也和其他商品一樣,都蘊含著先天的缺陷。這是很明顯的,我們的各種貨物會腐爛、劣化、破碎、生鏽,只有當金錢也同樣具有這種令人討厭、涉及損失的特質時,金錢才能夠快速、便宜、安全地影響各種交易行為。畢竟,沒有任何人會想把這種貨幣當作商品。
只有當金錢也跟報紙一樣會過時、跟馬鈴薯一樣會腐爛、跟鐵塊一樣會生鏽、跟乙醚一樣會蒸發,它才有能力去承擔任務,而被當作是馬鈴薯、報紙、鐵塊和乙醚之間的的交易工具。買賣雙方對於這種金錢的青睞程度,不會高於其他商品。於是,只有當我們需要金錢作為一種交換工具時,我們才會捨棄自己的商品而換取金錢,我們不會再因為期待把持金錢可以帶來的好處而出售商品。[5]
換言之,滯留費將金錢重新界定為一種交換的媒介,而不是一種價值儲存庫。金錢不會再自外於自然界中生鏽、發霉、腐敗、退化等舉世皆然的趨勢——也就是朝向資源的循環再利用。金錢所塑造的、永遠與自然界區隔的人造王國,將不再屹立不搖。
吉賽爾所說的「……只有怪異的幻想、關於「價值」的教條……」,暗示著滯留費的另一種效果——它讓我們對於「價值」的觀念產生懷疑。價值賦予世間萬物某個數字。它將一種固定而獨立的抽象事物,和那些永遠在變動並存在於關係中的事物,給聯繫在一起。這是人性墮落的一部分,墜向各種象徵事物,把世界簡化為一群資料。滯留費翻轉這種思維,並且移除人類領域與自然領域之間的重大分界。當人們喜愛金錢的程度不再高於貨品,人們以「它值多少錢」來定義某事物的習慣也就會消失。
利息促使未來現金流量在現在的時間點上變得價值低落,與此相反,滯留費則是引發長期的考量。在今日的會計學中,有能力在未來帶來每年一百萬美元收益的森林,如果馬上就砍伐而獲得五千萬美元,後者是更有價值的作法。(這樣一座可持續的森林,在5%折舊率的計算下,牠的淨現值只有兩千萬美元。)這種情況所導致的結果,就是企業界惡名昭彰的短視行為,他們為了短期的財務季報,而犧牲長期(甚至是他們自己)的福祉。這種行為在以利息為基礎的經濟中是完全合理的,但在滯留費的制度中,光是自利的想法就足以下令要保存森林。貪婪的心,將不再驅使人們為了現代的利益而掠奪未來。對於未來現金流量的指數折價,暗示著要將整個地球「兌換成現金」,也就是立刻大批地「結算」我們剩餘的資源。
利息促成財富的集中,滯留費則促成財富的分散。在勞動專業分工超過家庭程度的任何經濟體中,人們為了生存都需要進行各種交換。利息與滯留費,兩者都同樣代表一種使用金錢的費用,但關鍵的差異在於:前者的使費用是由那些已經擁有金錢的人所獲得,而在另一個制度中,卻是向那些人徵收使用費。財富同時伴隨著一種高昂的維持成本,因此重塑了採集狩獵者對於累積財產的管理觀念。
在以利息為基礎的制度中,安全感來自於金錢的累積;在以滯留費為基礎的制度中,安全感則來自於擁有各種通往安全、具有生產效果的途徑——換言之,要成為財富流通的節點,而不是成為財富累積的終點。也可說是它把焦點放在各種關係上,而不是放在「佔有」上。滯留費系統和一種不同的自我觀念相符合,這種自我觀念的確認過程,不是從世界中圈劃出更多關於「我」與「我的」的區域,而是與他人發展出一種深化的關係。它會激發出財富的交換、分享以及快速流通。
在目前的制度下,假如你獨自擁有一千美元,這將勝過有十個人、每人欠你一百美元的情況。在滯留費的制度中則恰好相反。因為金錢隨著時間而衰頹,一旦我擁有一些自己不會馬上使用的錢,我會很樂意借錢給你,正如同當我擁有太多麵包而吃不完,就會分些給你一樣。未來萬一我有急需要用錢,我可以去請求這些債權,或者創造新的債務關係,向我周圍手頭上有閒錢的友人借款。如吉賽爾所說:
採用免費的貨幣之後,貨幣將縮簡成為類似雨傘等級的東西;朋友之間的金錢貸款將變成理所當然的互助行為。沒有人會保留、或有能力去維持貨幣的儲存庫,因為金錢被迫要進行流通。正因為沒有人能夠形成貨幣儲藏庫,也就不需要任何儲存庫。於是金錢的流通就變成尋常的事,而連續不斷地發生。[6]
金錢將不再是一種稀罕的日用品,需要被小心貯藏以免露白;相反的,它將會以最快的「速度」在流轉。貨幣發行者要依據交換方程式(MV=PQ),藉由規範貨幣的流通總量(M)來符合實際的經濟總產量(Q),以確保穩定的價格(P)。 列特爾(Bernard Lietaer)提出結果相似的另一種辦法:把貨幣與許多種的日用品連結在一起,這些日用品的等級要與整體經濟活動相符。
以滯留費為基礎的貨幣經濟動態,確保每個人都獲得足夠的量額。在目前的經濟體制中則正好相反,過量的物質商品和極度不均的分配情況總是聯繫在一起;而更深的矛盾也隨之而來,一方面有數億人口失業或被瑣碎、無意義的工作給纏身;另一方面許多重要而深具意義的工作卻被棄置一旁——這更凸顯了在人類需求與人類創造力之間的斷裂。「對於免費金錢的需求將無法與金錢分開來,它不再是一種企圖要佔有金錢的意志展現。免費金錢不是需求的工具,而是需求本身,被物質化的需求,因此在一個平等的立足點上,這需求與供給相符合,因為不論在過去或未來,『供給』永遠都是某種物質層面的東西。)」[7]
每當我看到這世間的貧困,看著各種焦慮、絕望、用毀滅的方式追求虛幻的安全美夢,我就很難抑制要發聲抗議的怒吼。不是因為那不公平,雖然它真的不公平,但更因為那是不必要的!畢竟我們生活在一個豐裕的世界,我們一向如此。在當代貨幣制度中以及它的運作底下,各種荒野被圈地佔領而成為排他式的所有物,已經造成了人為的稀少局面,但這是不必要的。食物或其他各種必需品並不稀少,真正稀少的是金錢,而它內建的稀少性導致其他事物也變得稀少。
在一個高度專業化、科技化的社會,我們大多數人都需要進行交換才得以生活,為此我們需要交換的媒介——貨幣。有些人發覺這無可避免的事實,但看不見替代辦法而只好返回原始社會,廢除數百年以來文明的進展,更將文明化的過程視為巨大的錯誤;但假如貨幣是被用來創造、而非毀滅各種採集狩獵文化中的社會關係,那情況就會完全不同。在那些社會中,當獵人宰殺一隻大型動物,他/她會送出大量的肉品,並依據親屬關係、個人情感和需求來做分配。這就跟使用滯留費貨幣一樣,讓很多人「欠你一次人情」,要比擁有一大堆正在腐爛的肉塊、甚至是需要被保存或運輸的肉乾,都來得更好。當你的社區鄰人都和你對他們一樣慷慨的時候,你還有什麼理由需要藏私呢?安全感來自於分享。你鄰人的好運也就是你自己的好運。一旦你不期而遇地發現大量財富,你會舉辦一場盛宴。就像一位皮拉罕(Pirahã) 部落的成員,當他被問到如何儲藏食物時,他答覆說:「我把肉塊儲存在我兄弟的肚子裡。」[8]
負利率的貨幣將使人們邁向往日的贈與式經濟,這種經濟可以鞏固並型塑各種社區。作家潔西卡(Jessica Prentice)曾經描述(Lewis Hyde)關於禮物的理論,她寫道「接受者不能累積,一件禮物必須被流通,另一件禮物必須被給予,如此一來禮物贈與的能量才能持續運轉。禮物和流動關於,它們注定要不停地循環」[9]這也是對於免費貨幣的極佳描述,這貨幣就跟禮物一樣,被束之高閣而蒙塵的話將會減損價值。「我的與我」的王國不停擴大它的強迫力量,也讓私有物品不斷累積,免費的貨幣將逆轉這情況。利息讓當代文明中的自我範圍一直縮小,直到我們只剩下疏離而唯利是圖的自我,滯留費則和利息完全相反,讓自我擴大而讓我們與社區和全人類重新連結,並終結高利貸年代所造成的人為稀少與競爭局面。
在貨幣王國中,滯留費重新創造了狩獵採集者對於儲藏食物或其他物質積累的厭惡感。它也讓狩獵採集者關於豐富的心性再次甦醒,在那態度中,分享是輕鬆而自然的,人們不會為了圈佔世界而瘋狂地爭奪。滯留費指引人們在精神上重返夏林斯(Marshall Sahlins)所描述的「原初豐裕社會」,但卻是在一種更為複雜的秩序上。它不是在技術層面上返回石器時代,如同一些原始主義者對於文明崩壞之後的想像,而是在精神心智上的歸返。
在人類學家理查(Richard Lee)和一名孔族(!Kung) 男人!Xoma的交談記錄中,揭露了孔族人對於財富的觀念:
我問!Xoma「一個人怎樣才能成為//kaiha(富有的人)—如果他在自己的小屋中擁有很多 //kai(珠子項鍊和其他貴重物品),這樣算嗎?」
!Xoma回答「擁有 //kai並不能讓你成為//kaiha。當某個人讓很多貨物四處流通,我們才可能稱他是//kaiha」
!Xoma的意思似乎是說,決定你財富多寡的並不是你的貨品數量有多少,而是你的朋友有多少。一個人是否富有的衡量標準是依據他或她的交易頻率,而不是他手上的貨物清單。[10]
在滯留費系統中的財富,會發展出一種類似西北太平洋或美拉尼西亞的模式,在該地區領袖「的地位類似一個轉運站,各種貨品的在他的手上以及其他社會群體之間相互流通。」[11]身份與地位,和金錢或佔有物的積累無關,而是關於慷慨行為的龐大責任。你能否想像一個社會,其中的聲望、權力與領袖地位,是歸屬於具有最大給予能力與意願的成員嗎?
在富裕來自於分享的制度中,我們關注的焦點不再是如何維持生計,而是如何以最棒的方式來贈送我們的禮物。而必然的結果是:金錢與藝術將不再是罕見的奇貨。
想像一種生活,在那裡你只需要關注你的技藝、天賦、服務他人的行為,而且安心的知道,你的各種需要都將自動被滿足——這樣的經濟是可能的。在那經濟中,競爭被縮減到它適當的範圍內:在我們所從事的一切活動中追求卓越。在那經濟中,不只為了存活、更是為了生活,為了創造、而不是佔有一個更美好世界的渴望,驅動著具有生產力的工作。在我們心中都知道,這樣的經濟是可能的。但因為我們必須要「混口飯吃」而否認它。生活變成嚴厲的商業,變成一場掙扎。高利貸年代讓我們面對著無可避免的壓力,我們只能反抗卻無法逃離:去維持生計也就是去否認藝術、否認目的以及美好的事物。
「買不起」這個慣用語,正好透露著金錢是多麼頻繁地阻礙我們,無法朝向仁慈、慷慨、悠閒與創造的天性去發展。利息貨幣創造了貪婪,並讓我們誤以為那是人類天性;也讓攫取更多更多的世界到自己身邊,就可獲得安全與財富的幻覺恆久不滅;並且讓我們開拓出越來越大而將他人排除在外的「自我」領域,卻不顧一切其他活生生的人、動植物與生態系所付出的代價。這同樣也跟因果業報的教誨「我們對世界所做的,就是對自己所做的」相互矛盾。在我們今日的貨幣制度中,給予世界一些,意味著我獲得的更少,而不是更多!免費的貨幣將顛覆這種角色,並讓金錢回到因果業報的道路上,不再否認、而是強化業報的基本原則:讓世界更富裕也就是讓自我更富裕。
當財富與積累被區分開來,而指向各種關係的豐富程度,這時候每一個人的財富,都會讓全體任何人也變得更富有。藝術將不再被侷限於我們負擔得起的範圍,因為金錢將成為藝術的盟友而非敵人。商業將成為尋找辦法以贈與財富給他人的行為,而不是去掠奪別人的財富。我們的生活將不會再充滿劣質商品。工作也不再受到搜索金錢的束縛,而是每個人都依據自己獨特的天賦與性格,去尋找最能服務他人與世界的辦法。那無疑將是朝向富裕的辦法——不論是精神上或財務上的富裕,兩者將不再相互衝突。
我也順帶評論流行於「新時代」社群中,關於「邁向繁榮的計畫」的概念,「開啟豐富的泉源」意味著藉由正面思考的力量讓自己變得更豐富。這些信念的根源是有所依據的——體認到各種稀少的事物,其實是我們集體信仰的人為結果,而不是現實的根本狀況。然而,這些信念與我們當代的貨幣制度在本質上就是相互衝突的。繁榮計畫中的一個原則,就是拋棄「惟有當另一個人變窮困,你才能變富有」、「我拿的越多,就是你拿的越少」這種信念所帶來的罪惡感。但問題是,如同本文第一部份所描述的,這種信念在今天的貨幣制度下是真實的情況!我拿的越多確實就是「你(們)」拿的更少。被金錢化的王國持續擴大,並以自然、文化、健康與精神作為代價。我們對於金錢所感到的罪惡感,是相當合情合理的。的確,我們可以創造出美好的事物、可敬可佩的組織、崇高的賺錢動機;但在某個程度上,我們是在洗劫張三然後報答李四。請讀者明白,我並不是在暗示說你沒有對豐饒的泉源敞開自我。今天的貨幣系統依靠著區隔的基礎。這基礎既是因也是果,讓我們認為彼此是分立的,而世界上各個區隔的主體都是他者。只有當我們拋開這種自我認同,並且迎向我們真正的、相互連結的富足存有,豐饒的開啟才可能發生。這種新的認同,完全不需要高利貸的成分。
親愛的讀者,請您想想:「我會借錢給你——但你一定要多還給我一點」你真的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嗎?當我們需要金錢來生活,這難道不是一種奴役的方式嗎?很明顯的,正是因為古希臘受負債奴役所苦的人口比例不斷升高,而激發了梭倫(Solon,西元前638-559年)提出放棄債務的著名主張。時至今日,青年人覺得自己被大學貸款給奴役,住戶家長覺得自己被房屋抵押貸款給奴役,整個第三世界國家被他們的外債給奴役。利息就是奴隸制度。更因為奴役的情況不只貶低奴隸,也同樣貶低奴隸主,我們在內心深處並不想要它。
從區隔的時代轉向重聚團圓的時代,人類對於自我認知的轉變,此時此刻正在進行,推動的力量來自各種危機的匯聚,這些危機把老舊的自我、和以此為基礎的文明,給淘汰丟入歷史。每一項危機都來自於區隔的某一不同面向;每一個區隔的面向裡,都蘊藏著它自身滅亡的種籽。今天的金融危機也是如此,這危機是數百年來不斷進行的龐茲騙局 (Ponzi scheme)的高潮時刻,而這騙局是以一個錯覺為基礎:誤以為有限的星球能夠永遠承載指數律的成長。今天,除非我們還能找到連作夢也想不到的自然與社會資本來源以供使用,否則泡沫大概就快要破滅了。
我們堅持得越久,我們就越難找出一項接一項的技術來修補如今搖搖欲墜的貨幣制度,而這危機以及它後續的混亂也就越嚴重。然而,最後的結果是確定的:一種新的貨幣制度將會誕生,它的優先順序準則將是依據相互連結、休戚與共的自我:永續、美好、與完整。
以滯留費為基礎的貨幣只是轉型的一部分。因為文章篇幅的考量,我沒有論及重圓經濟體中的一些重要部分,例如完全成本的考量、會員式合作銀行(JAK banking)、在地貨幣、交互信用貨幣(mutual credit currencies)、租賃經濟、點對點經濟以及產業生態學。然而關鍵在於滯留費。一個遵循各種生態法則的經濟體,不可能依賴一個企求指數成長的貨幣系統;這兩者是相對立的。只要高利貸仍然稱霸,其他的一切都將依舊只是邊陲的。但是,舒馬赫(E.F. Schumacher)、保羅‧霍肯(Paul Hawken)、戴利(Herman Daly)等人以及無數的見識卓越者,他們的努力並不是白費的。他們已經埋下了種籽,之後生長出的新型態經濟,將能治療已被我們蹂躪的大地。
重圓時代的貨幣,將會推動社會、文化、自然與精神資本的發展,而不是推動對於它們的消費。它將是一種促成分享財富、而非累積財富的機制。它將是一種創造、而非消滅美好事物的工具。它將是貪婪的屏障、而非誘因。它會促成歡愉而有創造力的工作、而不是不得不做的「差事」。它將會強化、而不違背自然過程的循環。並且,它會伴隨著意識的轉變,如今我們正開始體會這轉變,朝向相互連結的自我,並熱愛這世界。畢竟,那才是真正的自我;當虛構的無窮增長開始崩壞,與此同時,我們也將朝向真我去歸返。
Notes 註釋
[1] Keynes discusses Gesell's work in his 1936 classic . He says that the demurrage solution is sound but incomplete. Since currency is not alone in having a liquidity premium, the danger in a demurrage system would be that other forms of money, such as marginal reserve bank-money and commercial paper, would take over the role currency exercises today, with similar results. This is not a theoretically insuperable difficulty, but it does require a more comprehensive transformation in money than I can describe in this space.
凱恩斯在1936的經典著作《The General Theory of Employment, Interest, and Money僱用、利息與貨幣的一般理論》中討論吉賽爾的作法。他說滯留費這種解決辦法雖然健全但仍不夠完整。因為貨幣不是為一具有流動性溢酬的交易工具,滯留費系統可能會被其他種類的金錢,例如商業本票或marginal reserve bank-money給取代,而變成類似今天的局面。這並非一項不能克服的缺失,但需要更全面的貨幣轉型,作者在此無法詳述。
[2] This history draws on Bernard Lietaer's 2001 book The Future of Money.
這段歷史引用自2001年列特爾《貨幣的未來》一書。
[3] A list and description appears in Stamp Scrip. Irving Fisher, LL.D. New York, Adelphi Company, 1933
在歐文費雪的《印花鈔票》(Stamp Scrip。Irving Fisher。LL.D. New York, Adelphi Company, 1933 )書中,有一份「緊急貨幣」清單與相關描述
[4] Birch, Dave. "When Monopoly money was real", Digital Money Forum, June 12, 2007,
柏區,戴夫。「當獨佔貨幣變成真實情況」數位貨幣論壇2007/06/12
出處:
http://digitaldebateblogs.typepad.com/digital_money/2007/06/when_monopoly_m.html
[5] Gesell, Silvio. The Natural Economic Order, 1906. Trans. Philip Pye. Ch. 4.1
吉賽爾《自然經濟秩序》(1906年,The Natural Economic Order。Philip Pye的翻譯版本)第四章第一節
[6] Gesell, Ch. 5.5. Gesell also advocated the abolition of land ownership.
吉賽爾,第五章第五節,吉賽爾也倡議要廢除土地所有權。
[7]Gesell, ch. 4.4
吉賽爾,第四章第四節。
[8] Everett, Daniel L., "Cultural Constraints on Grammar and Cognition in Pirahã: Another Look at the Design Features of Human Language" Current Anthropology, Aug-Oct 2005. Vol.46, No. 4
艾佛列特,丹尼爾(Everett, Daniel L.)「皮拉罕社群中文法與認知的文化限制:再次探究人類語言的設計特徵」,當代人類學季刊,2005年8~10月,第46卷第四期。
[9] Prentice, Jessica. Stirring the Cauldron – New Egg Moon, April 13, 2005. www.wisefoodways.com
[10] Lee, Richard. The Dobe !Kung. P. 101
[11] Sahlins, Marshall. Stone Age Economics, p. 209
夏林斯。石器時代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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